华盛顿为什么不说中文
相兰欣著
吴万伟译
光明观察刊发时间: 2006-4-18http://guancha.gmw.cn
世界上对中国作为经济超级大国的突然崛起的关注在中国领袖和知识分子看来有点困惑。和世界其他地方的巨额贸易顺差吗?拥抱自由市场和全球化吗?中国人早就做到这些了。在中国人看来,这根本不是中国的崛起,而应该说中国不过是恢复了具有全球影响力的历史地位罢了。
今日的复兴是16世纪基督教传教士和18世纪鸦片战争后的中国与西方的第三次交锋。现在的交锋——这次双方处于平等地位——将产生和美国经济竞争之外的东西。随着中国经济力量的增加,没有人甚至包括中国人都不能阻碍中国的影响力扩展到政治,价值观和意识形态领域。在这些领域中国与美国会发生冲突,不幸的是,也正是在这些领域两国的误解非常大。
两年前我在美国国会图书馆作为基辛格学者访问期间,我非常吃惊和好笑地发现华盛顿的大部分中国政策分析家仍然把注意力集中在西方政治议题上比如如何让中国民主化,或者过时的安全议题比如怎样在亚洲保持力量的均衡等。结果,我常常看到研究中国的书籍和文章的耸人听闻的夸张的标题比如《驯服红色威龙》(Taming the Red Dragon)。其作者是阿伦·弗莱堡(Aaron L.
Friedberg)后来成为副总统切尼的国家安全顾问,出版过《争霸亚洲》等著作(The Struggle for
Mastery in Asia)
这些都是不可一世的超级大国的先入之见。这种傲慢自大在布什政府中表现非常明显,就像从前克林顿政府的外交政策精英圈子一样。除了国家情报委员会(National Intelligence
Council)的清醒一角外,华盛顿好像已经变成了古罗马,相信它可以单独管理这个世界,有没有朋友的帮忙无所谓。
可悲的是,一提到中国,大部分的华盛顿思想库就停止思考了。或许希望增加研究经费,美国分析家倾向于把中国的国内政治和她的外交政策分开处理,各自评估。许多人认为中国领导人只有在面对良好设计的外来压力下才会改变自己的行为,完全不考虑国内现实的作用。(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华盛顿智库糟糕的中文水平并不影响他们发表大量的中国问题报告,论文和战略)只有新保守派人士如《标准周刊》(Weekly Standard)编辑 (William
Kristol)和五角大楼顾问(Michael
Pillsbury)好像明白一个国家的对外行为和国内政治之间的联系,虽然他们是否全面了解中国是另外一个问题。
中国领导人从来没有把国内问题和国外问题分开过。1972年当毛泽东会见尼克松和基辛格的时候,尼克松说了一些恭维人的话“你改变了整个世界”。当然,尼克松是指冷战时代的两极体制。但是毛泽东的回答显示了另外一个思维方式“不,我没有改变世界,只不过北京郊区的一块小地方而已。”他想的是国内政治,哀叹他扫荡一切的文化大革命没有能改变中国人的生活方式。
不管中国国家主席Hu Jintao在这个星期访美的时候与布什总统交换什么样宏伟的世界蓝图,有一点是肯定的:当Hu
Jintao每天醒来的时候,心里想的决不是外交政策。农民是否满意政府最近关于农业税的决定?人民币汇率的调整是否促使百万低工资的纺织工人走上街头抗议?这些才是胡每天都要面对的问题。
指责华盛顿的政策精英是造成中美缺少相互理解是不公平的。长期以来,中国领袖无法向世界解释中国的政策。当中国人创造了一个外交政策思想,常常运用密码式的语言不仅不能让国际前线明白,反而让人家更加困惑了。
一个很好的例子就是北京最近的在“中国和平崛起”口号下的非意识形态外交政策。中国领袖在公开场合强调和平崛起的两个意图:拥抱经济全球化,避免与西方的冷战式对抗。但是在现实层面,这个概念是模糊的。如果中国确实和平崛起了,到达顶峰后会发生什么呢?它是否要使用武力寻求世界霸权呢?因为没有哪个国家永远都在顶峰,中国如何面对最终的衰落?
这个概念的创立者是中共宣传部领导郑必坚,Hu
Jintao的重要智囊。他承认中共在国内有个合法性的问题,必须进行改革才能保证一党统治的继续存在。和平崛起基本上是一个让中国政治体制软着陆的方式,维护全球和平的幌子掩盖了领导层通过保持经济发展的强劲势头延长权力控制的真正意图。
奇怪的是,正是美国挽救了这个几乎消失了的理论。去年九月,副国务卿罗伯特·佐立克(Robert Zoellick)在一个重要的演讲中公开拥抱和平崛起理论,他也呼吁中国在全球事物中成为负责任的“利益相关者”
(stakeholder)。这个词汇让中国领袖困惑,郑(连同一些华盛顿智囊)都认为这意味着中国成为与美国平等的伙伴,而另外的人则觉得这样理解是赌注很大的gambling。不管怎样,美国政策精英对于和平崛起好像分成两派。新保守派认为这不过是共产党的另一个阴谋而不屑一顾,而现实主义者如佐立克好像很满意中国自我克制的想法。
伊拉克战争显示了西方的两面性——一面是希腊(欧洲),一面是罗马(美国)。随着双方的分歧加大,中国发现了恢复其传统、力量和世界地位的空间。美国对全球吸引力的下降意味着世界在寻找布什简单化的“要么和我们站在一起,要么成为我们的敌人”的模式之外的东西。对于中国领袖来说,政治不一定是独裁和民主之间的严峻选择,仍然有保持多样化和文化多元性的其他选择。欧盟通过一体化的机制已经成为真正的世俗的团体,和美国的宗教趋势形成鲜明对照,它已经正式摆脱了善与恶的简单逻辑,或者大国制衡和霸权游戏。在拉丁美洲也不乏中国价值观的热心听众,虽然他们曾经为西方自由模式而狂热。
如果中国坚持在自己家里搞发展的模式的可靠性,它就必须有效地向世界解释如何确保所有文明的安全。中国的领袖必须证明而不是仅仅保证中国的复兴不会产生与当今超级大国不可避免的冲突。
译自:“Why Washington Can"t Speak Chinese” By Lanxin
Xiang
Sunday, April 16, 2006; Page B03
http://www.washingtonpost.com/wp-dyn/content/article/2006/04/14/AR2006041401896.html
文章来源:
作者赐稿光明观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