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年代以来的俄欧关系
90年代以来的俄欧关系
范军 刘军
[内容提要] 20世纪90年代以来,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关系大体沿着一个不断克服摩擦、寻求合作的过程向前发展。俄罗斯与欧盟之间既有利益的重合点,又在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双方在寻求共同利益,克服分歧的基础上进行政治对话、开展经济合作并不断深化战略伙伴关系。俄欧关系未来的发展前景从性质上说将是合作与对抗并存,但合作的成分居多;从组织形式上看,俄罗斯与欧盟还将保持各自独立的组织形式,双方联合的势头进一步发展,但相互融合的可能性不大。
[关键词] 俄欧关系 历史回顾 前景展望
20世纪90年代以来,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关系大体上是一个不断克服摩擦、寻求合作的过程。俄罗斯与欧盟之间既有利益的重合点,又在诸多问题上存在分歧,如何寻求共同利益,克服分歧是双方进行政治对话并开展经济合作的原动力。在此基础上,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不断趋向深化。从现实利益角度看,俄罗斯与欧盟之间在经济上有一定的相互依赖性。“欧洲之于俄罗斯,不仅是鼓舞力量之源、科技之源、减免债务之源和安全之源,而且是文明之源、资金之源、国家振兴之源。”[1][1]欧盟的市场、资本与技术是推动俄罗斯经济改革的有力杠杆,而俄罗斯丰富的能源与巨大的市场潜力对于欧盟日益显示其重要性。所以,1992年5月,叶利钦说:“俄罗斯自古以来就跟欧洲是一体,因此我们应该与欧洲委员会和欧洲经济共同体等欧洲机构联成一体,应该加入其政治和经济同盟。”[2][2]
俄欧伙伴关系的形成与发展
回顾俄欧关系十年来的发展首先要提及1994年6月俄罗斯与欧盟签订的伙伴与合作协定,它在俄罗斯与欧盟关系史上具有重要的意义。这一协定的基石是将经济合作与政治对话联系起来,合作主要是指相互关系的经济方面以及在相互利益基础上的经济关系,伙伴关系主要是揭示一种政治关系,或者至少是在共同价值观基础上的关系。但协定的正式批准因为车臣战争的爆发而推迟,直到1995年3月才正式批准。这一协定规定合作的范围很广,包括政治、经济、文化方面,其中经济方面是最为重要的。俄罗斯与欧盟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对于俄欧关系的发展有相当重要的意义:第一,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是第一个双边文件,西方国家认为经济转轨的俄罗斯是一个伙伴;第二,它包含第一个双边高层关于长期的经济合作概念,也即俄罗斯的未来“包含在与欧洲广泛的合作中”。第三,该协定是前所未有的有宏伟计划的经济合作。通过这个协定所获得的经济上的成绩将导致更加紧密的政治关系。[3][3]俄外长伊万诺夫也认为,由于这一协定的存在使“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关系建立在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这样一个坚实的法律基础上”,这一基础也意味着“俄罗斯同欧盟的战略伙伴关系建立在共同的价值观与利益上”,同时,伊万诺夫还认为,在很大程度上,俄罗斯与欧盟合作的质量将决定未来欧洲的走向。[4][4]
俄欧关系的发展与欧盟东扩密切相关。从欧盟的角度来看,俄罗斯1.5亿的消费者是一个大有希望的市场,要比中东欧十个申请国的综合市场大1.5倍。如果俄罗斯经济稳定,法律环境正常,那么与欧盟发展更亲密的关系将会形成对比较低落的外国直接投资更加有利的气候。但是,所有这些积极的发展主张都要取决于俄罗斯政治和经济过渡的成功以及稳定、持续增长的市场经济的发展。如果一切运行良好,那么商业接触的增加、跨欧洲交换和供给网络的发展、不断增强的信心和相互信任都将会使俄罗斯成为欧洲经济体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俄罗斯承认欧盟东扩对于俄罗斯来说是有利的。有学者认为,欧盟东扩不仅是对外贸易市场的扩大,而且还将使俄罗斯进一步融入欧洲的经济空间,作出这样判断的基础是,欧盟的扩大将使俄罗斯的对外贸易增加50%,这证明俄罗斯不断成为欧洲共同经济空间的一部分。同时,因为“贸易融入论”的作用,俄罗斯将不断地融入欧洲的经济空间。[5][5]在俄罗斯内部,政界和知识界的精英都认为欧洲一体化是一种积极的发展方式,是俄罗斯人比较感兴趣的。欧洲一体化已被看作是欧洲稳定的基石。欧盟坚持中东欧申请国必须在解决了所有与邻国的边界冲突后,才有资格加入欧盟。从这个角度来说,欧盟东扩到不太稳定的东欧地带对俄罗斯还是有利的。此外,双方都估计到了欧盟东扩的预期结果。就欧盟来说,它有一个明确的愿望就是“不要在欧洲再制造一条错误的界线”。因此,欧盟下决心与俄罗斯建立一种建设性关系。欧盟东扩将有助于俄罗斯的经济转轨,并有助于俄罗斯进一步融入欧洲。
从1994年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的签署到1998年,俄欧双方在政治对话与经济合作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在战略合作方面也开始了行动,如在叶利钦时期,尤其是在普里马科夫当政时期,俄罗斯的外交政策是鼓励北约中的欧盟成员国与俄罗斯建立安全对话的机制,在这种机制中将美国排除在外。1999年10月,叶利钦创立了巴黎—柏林—莫斯科轴心。[6][6]尽管如此,双方的战略关系还未形成。在战略及安全事务方面,俄罗斯还未将欧盟作为一个共同的整体来看待而仅仅是开展双边安全合作。尽管,在普里马科夫的多极世界构想中,欧盟是被看作是平衡以北约为中心的力量,是多极世界中有潜力的一极,但是,在大多数俄罗斯观察家看来,欧盟在国际舞台上很难被看作是一个可信赖的、统一的整体。[7][7]
欧盟改变对俄政策、建立与俄罗斯的战略关系的契机是科索沃战争。一般看来,科索沃战争是对俄欧关系的严重打击。甚至有学者认为,由于科索沃战争以及车臣事件,一个善良的、理解人的欧洲形象被破坏了,这一形象曾经是与美国相抗衡的力量。当然,对这一观点也有着不同的意见。[8][8]欧盟支持对南联盟的军事打击损害了与俄罗斯的关系,但这场战争也使欧盟意识到,没有俄罗斯的积极参与,欧洲大陆的和平与稳定几乎是不可能的。
因此,在上述背景下俄欧双方的战略关系开始起步。1999年6月在德国科隆举行的欧盟首脑会议正式采纳了欧盟“对俄罗斯的共同战略”。“欧盟对俄共同战略”指出,俄罗斯将成为未来欧洲大陆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目的在于发展欧盟与俄罗斯之间长期和稳定的伙伴关系。欧盟希望加强与俄罗斯在各个领域的合作并为俄罗斯的民主和市场经济建设提供帮助。共同战略还表示,欧盟各国今后将在对俄政策上紧密合作,致力于与俄罗斯保持长期的政治和安全政策对话,加强双方公民之间的联系和往来。至此,欧盟共同外交的新机制——即在阿姆斯特丹条约中确定的“共同战略”概念,第一次被运用到欧盟以外的国家。俄罗斯方面对此反应非常积极。俄在1999年10月召开的赫尔辛基欧盟—俄罗斯高峰会议上向欧盟正式提交了“俄罗斯联邦与欧盟关系发展的中期战略(2000—2010)”。
新世纪初期的俄欧关系
普京上台后,俄欧关系掀开了新的篇章。2000年4月,普京选择英国作为他执政后出访的第一个国家。随后,在2000年的6到10月,普京相继访问了意大利,西班牙、德国和法国,在这些访问中,普京总是把双边经济合作与多边经济合作摆在首位,在经济合作与争取援助方面获得了较大的实惠,如推迟偿还或减免债务,增加在俄投资,争取经济援助等。此外,2000年10月,俄与欧盟首脑举行会晤,在经济合作方面得到了欧盟的支持。欧盟表示将在经济领域进一步加强与俄罗斯的合作,继续向俄提供技术援助,促进对俄投资,并帮助俄尽快加入世界贸易组织。
“9·11”事件后,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再度密切起来。一方面,普京把发展俄欧关系放在与俄美关系同等重要的地位。[9][9]另一方面,欧盟也大力调整了对俄罗斯的政策,相互之间的合作空间加大。俄罗斯向欧盟提议的“战略能源伙伴关系”受到空前重视。波斯湾局势的不稳迫使欧盟同意不排除石油通道经过俄罗斯的领土。西伯利亚大铁路作为联接欧-亚两大洲的重要性开始上升。同时,反恐战争使得欧洲对俄罗斯车臣政策的批评降温。此外,德国总理施罗德还提议解决苏联时期的对外债务。施罗德认为应以现时俄罗斯工业公司的资产来抵消债务。这就是说,欧洲愿意更进一步介入俄罗斯经济的私有化进程。这项建议如果得到实行,无疑对俄罗斯工业引进外资有很大的推动作用。
在2002年5月的欧俄首脑会议上,双方签署了五项联合声明,其中在经济方面就是要加强能源对话,同时还提出启动欧俄一体化进程,将俄罗斯融入欧洲经济体系,营造统一的经济空间。同年11月在布鲁塞尔召开的第十次欧盟-俄罗斯首脑会议也重点讨论了双方之间的能源合作问题,但本次峰会的焦点集中在加里宁格勒地区的定位问题,会议的结果是解决了俄罗斯与加里宁格勒之间的便捷过境问题。
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在伊拉克战争后也注入了新的内容,这主要表现在2003年两次峰会规定了未来俄欧关系的发展方向。2003年5月在圣彼得堡举行了俄欧峰会,欧盟14个国家的领导人,以及将于2004年加入欧盟的10个中东欧国家的领导人参加圣彼得堡建市300周年庆典,俄欧双方签署了《联合声明》,表示双方将加强在政治、安全、反恐、经济等领域的合作,增添俄欧关系中新的战略性内容,在伙伴关系及合作协定框架下建立长期的共同经济空间以及内部或外部安全空间,努力解决欧盟扩大后可能对双边关系发展带来的新问题。2003年11月,俄欧罗马峰会就欧盟扩大带来的影响、建立共同安全体系、形成统一经济空间及发展科技文化对话等四个方面的议题交换了意见,最后发表的《联合声明》总结了俄欧双方在政治、经济和安全领域合作的共识,表达了“巩固和加强战略性伙伴关系”的愿望。罗马峰会进一步深化了俄欧之间的对话,双方互信合作在机制化、法律化的道路上迈出了新的步伐。
尽管俄欧之间在政治经济及战略方面进行了交流与合作,但双方之间关系的发展存在着难以消除的障碍,从而在双方关系中表现出一定的摩擦。从俄罗斯方面来说,由于俄罗斯国内的政治、经济形势一直不太稳定,与东欧国家大部分地区相比,俄罗斯改革的前景也不太乐观。而且在俄罗斯看来,欧盟只是一个经济组织,在俄罗斯外交政策中并不占主要的地位。因此,促使俄罗斯与欧盟发展关系的多半是经济上的考虑。从政治的角度来看,俄罗斯要优先发展的是与美国的关系。此外,由于俄罗斯仅仅重视与单个欧盟成员的双边关系,而忽视把欧盟作为一个整体来发展双边关系。如俄罗斯把发展与传统的“欧洲重要力量”——德国、法国和英国的双边关系作为对欧洲外交的重点,尚未充分意识到欧盟正在新欧洲的政治和安全领域中发挥主导作用。
除了俄罗斯的原因外,还有欧盟的原因。十年来列入欧盟议事日程的大事有:马斯特里赫特条约、统一大市场、经济与货币联盟、欧元,还有面向中东欧的东扩。因此,欧盟更多的是关注内部的一体化进程,而较少关注地区外的事务。因此,欧盟官员尚未很清楚地知道如何与俄罗斯打交道。尽管欧盟对苏联解体的反应是比较积极的,但它对俄罗斯没有明确的战略和设想,除了认为波罗的海国家可能会融入欧洲一体化进程外,欧盟曾经似乎认定俄罗斯没有要成为欧盟伙伴的愿望。准确地说,欧盟起初并不清楚俄罗斯可能会与一个不断扩大的欧洲发展一种什么样的关系。[10][10]相反,对欧盟与俄罗斯关系持否定态度的大有人在。如欧盟委员彭定康认为,由于俄欧关系的发展受俄美、欧美关系的制约,再加上俄欧双方在价值观、心理等因素的差异,双方难以发展成为真正的盟友。在其《欧盟与俄罗斯》一文中甚至说:“欧盟和俄罗斯是欧洲的两大对手”。
俄罗斯和欧盟虽都承认对方是自己的战略伙伴,但它们的战略并非一致,某些方面还存在重大分歧。比如,俄对欧盟的战略是希望发展全面的经济与政治合作,甚至包括“欧洲独立防务”这样敏感的领域。而欧盟的对俄战略重点是“教”俄罗斯如何进行国内改革。在科学领域,俄目前仍被关在欧盟重大研究计划大门之外。在“欧洲防御倡议”方面,俄愿以可接受的形式扩大军事技术合作,但欧盟只答应让俄参与计划的非军事部分,等等。[11][11]
俄欧关系的前景展望
俄欧关系的发展前景存在着两种相反的观点。在悲观者看来,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更多是一种冲突与竞争的关系。这种冲突与竞争的关系至少来自三方面的因素。一是双方以前敌对的形象仍然没有完全被根除。[12][12]一般说来,外交决策的框架很大程度是在以前经验基础上形成的。因此,这就可能使决策者的认知与改变了的状态相脱离。二是相互之间的历史恩怨促使各国倾向于互不信任和相互竞争。俄罗斯尽管在经济上衰落了,但俄罗斯可以通过国家的核武器力量来保证它的大国权力,结果,这引起了许多中东欧国家的不安。三是由于俄罗斯国家实力的衰弱,使俄罗斯难以成为欧洲直接的威胁,但溢出的危险(偷渡者、团伙犯罪、非法武装和俄罗斯核武器的保管问题)更加令人担忧。
乐观的观点认为,俄罗斯与欧洲的分歧被夸大了。俄罗斯实际上并没有远离欧洲大陆。从国际关系史来看,至少从18世纪开始,俄罗斯在欧洲事务中一直扮演着重要角色。从这一观点出发,俄罗斯与欧盟之间的关系是合作的关系,这就表明,整个欧洲的国际政治内容都已经改变。欧洲大国之间发生战争的可能性已减少到微不足道的水平。相互依存的环境的存在,使俄欧间的合作更具可能性。在欧洲安全问题上,俄罗斯的参与被看作是必不可少的。欧洲国家显然认识到,使俄罗斯保持在这个合作性的框架之中,对它们是非常有利的。
俄欧关系未来的发展前景从性质上说将是合作与对抗并存,但合作的成分居多;从组织形式上看,俄罗斯与欧盟还将保持各自独立的组织形式,双方联合的势头进一步发展,但相互融合的可能性不大,也即,在欧盟东扩不断向前推进的背景下,俄罗斯不会加入欧盟而是扩大与欧盟的合作,在欧盟扩大的背景下保护俄罗斯自身的利益。
保持俄欧关系中合作的势头,抑制对抗的势头在客观上要求俄欧双方保持各自稳定的内部发展。只有在一个内部稳定发展的基础上,俄欧关系才能延续过去业已形成的合作势头,并不断地去解决分歧。从欧盟角度看,欧洲一体化已经取得了重大的进展,任何对欧洲一体化向前推进的怀疑都是不明智的。而且,欧盟东扩也迈出了重大步伐,到2004年欧盟成员国的骤然增加使欧洲的经济实力大增,欧盟市场大为扩展,而且欧盟东扩的政治意义也非常突出,一个统一的“从大西洋到乌拉尔”的欧洲呼之欲出。在此背景下,欧盟任何与俄罗斯对抗的势头都是对欧洲一体化以及欧盟东扩事业的损害。因此,俄欧关系会继续沿着健康的轨道向前迈进。有学者认为,欧盟的对俄政策已从90年代较为理想化、较为抽象的概念中解放出来,俄欧关系开始变得较为现实和具体。重要的是,这种关系已经逐渐制度化。新的机制不断产生,新的途径已经打开,新的思路亦开始形成。这样,俄欧战略关系就有可能朝着平稳的方向发展。欧盟在历史上搞共同外交成功的范例极少,这次的“对俄共同战略”是首次重大尝试。而且,欧盟是由比较成熟的西方资本主义民主国家构成的。其内部发生大动荡的可能性不大,其对俄政策的走向也较容易保持平稳和连贯性。因此,俄欧战略关系的最大变数还是俄罗斯本身。[13][13]
当然,与欧盟相比,俄罗斯充满了较多的不确定的因素。但不可否认的是,俄罗斯在经历了十年的社会转型后逐渐转入较为正常的发展轨道。而且,但无论是从现实的还是历史的角度,从经济的还是政治的角度看,俄欧战略伙伴关系将会进一步深化,俄罗斯不仅不会破坏俄欧之间的战略伙伴关系,而且将充分发挥外交资源深化俄欧战略伙伴关系。这是由一系列的因素所决定的。
首先,发展与欧盟的战略伙伴关系与俄罗斯在冷战后的国家定位联系在一起的。俄罗斯寻求成为欧洲国际政治舞台上的“圈内者”是俄欧战略伙伴关系得以深化的内在动因。
“从某种意义上说,俄罗斯的欧化是必然的和不可避免的。对欧洲来说,俄罗斯应该变成更内在的、而非更外在的力量,创造-革新的力量。”[14][14]从公元988年的“基辅洗礼”开始,俄国历史上第一次向西方打开大门,17世纪开始走上资本主义发展道路,18世纪俄国不仅有了一扇面向欧洲的窗口,而且在专制王权中逐渐引入欧洲的开明专制主义思想,结果是一个强大的沙皇俄国在欧洲国际政治体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成为欧洲国际政治传统的参与者与“圈内者”,一直延续到19世纪末。经过克里米亚战争、俄土战争、俄日战争后,沙皇俄国进一步衰落。二月革命及十月革命后,一方面是社会主义在苏维埃俄国的高歌猛进,另一方面是逐渐远离欧洲国际政治,社会主义的苏联成为欧洲国际政治的旁观者与“圈外者”,同时,又一边是被孤立,一边是自我孤立于西方世界,并在两极对抗的格局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所以,19世纪俄罗斯作为欧洲传统的国际政治的“圈内者”角色是当前俄罗斯对外战略的选择,也是其探索国家定位的目标。
其次,俄欧之间经济合作与政治对话的潜力还没有充分发挥出来,双方还存在在利益方面相互重合的地方。俄罗斯没有为自己设定加入欧盟的目标,[15][15]但这并不意味着俄欧关系的前景不佳,相反,俄罗斯政界及学界都认为,俄欧关系的潜力还未充分发挥出来。[16][16]
从1994年6月俄欧双方签署的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来看,该协定还有大量可以发展的空间。该协定确认分阶段实现商品、资本和劳务自由流通原则,在法律基础上解决各种争端,确定俄罗斯与欧盟经济一体化前景。至目前为止,欧盟已将俄从非市场国家名单中取消,承诺使俄尽早加入世贸组织。此外,根据双方签定的长期协定,俄罗斯将在今后20年里增加对欧盟的石油供应以填补欧盟减少从中东进口石油的缺额。作为回报,欧盟将扩大对俄经济领域的投资。所以说,在未来相当长时期内俄欧之间的合作关系仍将稳步发展。而俄罗斯也投资数十亿美元加紧开发俄北部亚马尔富气田,使之成为今后20—30年俄对欧洲输出天然气的重要供应基地。
因此,从俄欧合作的现状来看,俄欧合作的规模暂时落后于自身的潜力。俄罗斯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相对发达的工业和科学技术基础,但目前的经济低迷状况使它只能以有限的能力参与亚欧合作。而欧盟专注于内部的一体化建设也影响了与相互之间的合作。在这种情况下,俄欧双方无法充分发挥自己的能量,充分挖掘自己的潜力。
第三,俄罗斯要求深化与欧盟的战略关系有着较为强烈的愿望,深化与欧盟的战略伙伴关系也是俄罗斯社会转型的现实需要。冷战结束后的俄罗斯,要走向西方的民主政治与市场经济,就需要在对外关系中向西方倾斜。但直到今天,俄罗斯仍然是游离于西方国际政治核心圈层之外。普京就任俄罗斯总统以来,多次强调俄罗斯文明是欧洲文明的一部分,在政治、经济与对外关系方面优先发展与欧洲的关系。所以,回到19世纪的传统欧洲国际政治的“圈内者”角色是今日俄罗斯国家定位的目标。但要实现这一目标,必须要通过制度性的框架来完成。在俄罗斯缺乏与西方制度性联系的背景下,比较现实的做法是通过与欧盟以及北约的合作,深化与西方尤其是欧盟成员国的关系,积极参与欧洲及世界事务。
尽管俄欧战略伙伴关系将进一步深化,但在一个相当长的时期内俄罗斯难以融入欧盟,俄罗斯与欧盟的合作与联系会更加紧密,但俄罗斯不会成为欧盟的一员。俄罗斯与欧盟的发展程度不一样是制约俄欧融合的主要因素之一。俄罗斯学者认为,俄罗斯与欧洲的发展程度不一样,欧洲在创造新的制度,但俄罗斯仍是一个传统的国家。现代的俄罗斯与后现代的欧洲如何能共存?期望他们之间根本性的融合是不现实的。[17][17]特列宁认为,“因为俄罗斯加入欧盟将意味欧洲一体化将从根本上发生变化,而欧盟国家还没有做好接收俄罗斯成为其成员国的准备。最重要的是,我想,俄罗斯不会因加入欧盟而使自己的主权受到某些程度的限制。”[18][18]而且,在俄欧“伙伴关系与合作协议”的序言中,并没有提出俄罗斯将来成为欧盟成员国这样一个长期目标,只涉及“逐步推进俄罗斯与欧洲及邻近地区在更广泛区域的合作,并渐进地将俄罗斯纳入开放的贸易体系”。
[1] 许志新,“911事件后普京对西方的重大变化”,载于《欧洲》2002年第2期。
[2] 转引自王正泉,“俄罗斯围绕外交构想的三次争论”,载于《国际观察》1998年第2期。
[3] Vladimir Baranovsky(ed.), Russia and Europe, The Emerging Security Agenda,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97, P 481.
[4] Igor Ivanov, “Europe on the Threshold of 21st Century”,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 Volume 45, Number 1,1999, pp1-6.
[5] Bobo Lo, Vladimir Putin and the Evolution of Russian Foreign Policy,, Blackwell Publishing, 2003, p60. 作者认为,莫斯科增加向西欧市场的天然气出口并不仅仅是为了经济利益,而是基于一种信念,即欧洲对俄罗斯的依赖越大,俄罗斯就更多地被认为是欧洲大陆的一部分,而不仅仅是外在的能源供应者。对于东方也是一样。90年代以来,当俄罗斯想加入APEC的时候,它大量扩张与单个成员国的经济联系,尤其是中国,从而使自己成为这一地区事实上的成员国。
[6] Clelia Rontoyanni, “So far, so good? Russia and the ESDP”,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 78, 4 (2002) 813-830.
[7] Ibid.
[8] Clelia Rontoyanni, “So far, so good? Russia and the ESDP”,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 78, 4 (2002) 813-830. 作者认为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尤其是在共同安全与防务方面的关系受俄罗斯与北约关系的影响很大。1999年春北约轰炸南联盟使俄罗斯对欧盟的ESDP非常有热情,911后俄罗斯与北约关系的提升使俄罗斯与ESDP的热情下降。作者并不认为北约轰炸南联盟使俄欧关系受到损害,相反,这种伤害令人吃惊地小,尽管欧盟完全支持北约轰炸南联盟。
[9] Clelia Rontoyanni, “So far, so good? Russia and the ESDP”, in International Affairs 78, 4 (2002) 813-830. 作者指出,在普京看来,如果俄罗斯保持与美国的稳定的、建设性的关系,大多数欧盟国家会倾向于将俄罗斯作为一个可信赖的伙伴。
[10] Mark Webber, “Russia and Europe: Conflict or Cooperation?,”MACMILLAN PRESS LTD, 2000.
[11] 郭学良,多极世界中的俄欧关系,《光明日报》 2001年5月23日。
[12] 伊·伊万诺夫:《统一欧洲是否出现新障碍?》,(俄)《消息报》,2003年1月10日。
[13] 相兰欣,“欧盟在冷战后的格局转型”,载于《制度变迁与国际关系》,冯绍雷、安源主编,国际文化出版公司,1999年。当然在这一问题上也有不同的看法,如特列宁认为,欧盟的转型对于俄欧关系有相当重要的意义,俄罗斯与欧盟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欧盟本身——取决于欧盟一体化道路能走多远;欧洲国家是否能确立统一的对外政策、防御体系和安全政策;欧盟各国家是否能建立起与政治实体相对应的经济力量。参见特列宁:一次重要的外交成果,http://www.chinanewsweek.com.cn/2003-06-13/1/1582.html
[14] 别尔嘉耶夫,《俄罗斯的命运》,汪剑钊译,云南人民出版社,1999年
[15] 伊万诺夫指出,普京在2001年的欧盟峰会上申明俄罗斯没有为本国设定今天和可预见的未来加入欧盟的目标,但是伊万诺夫指出,俄罗斯不能置身于欧洲大陆浩浩荡荡的一体化改造之外。参见《俄罗斯新外交——对外政策十年》,陈凤翔等译,当代世界出版社,2002年,第90页。
[16] 同上,第89页。伊万诺夫指出,1997年12月生效的俄罗斯与欧洲联盟伙伴关系与合作协定,为我国与欧盟成员国的关系提供了积极的推动力。在利用这一协定的巨大潜力方面,目前只是迈出了最初的步骤。
[17] Lilia Shevtsova, Putin’s Russia, Carnegie Endowment for International Pease, 2003, p266.
[18] 特列宁:一次重要的外交成果,http://www.chinanewsweek.com.cn/2003-06-13/1/1582.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