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绍雷教授接受《解放日报》采访谈俄罗斯修宪及政商关系
“修宪”非急务
本报记者 王珍
在第四届俄罗斯国家杜马选举中，支持总统普京的“统一俄罗斯”党获得了压倒性的胜利。由于这种“压倒性”，有媒体认为克里姆林宫将很容易获得修宪所需要的三分之二议会绝对多数票，更有甚者，称忠于克里姆林宫的政党和民族主义政党将发动一场“宪法政变”。
此次杜马选举对于普京来说既是政绩的“试金石”，也是一次难得的机遇。“统一俄罗斯”党并不是俄罗斯杜马历史上的第一个“总统党”。俄最早的“总统党”可以追溯至当年盖达尔所领导的“民主选择党”，九十年代初期的叶利钦正是依托了这支政治势力完成了早期私有化计划。然而，随着俄罗斯私有化计划的破产，“民主选择党”在俄罗斯政治舞台上的影响也逐渐丧失殆尽。在１９９５年俄杜马选举中，叶利钦找到了另一支政治支撑力量即时任俄总理切尔诺梅尔金所领导的“我们的家园——俄罗斯”，最终促成了叶利钦在１９９６年俄罗斯总统大选的胜利。可见，总统与“总统党”是相辅相成的，总统推行的政策是否成功将决定“总统党”拥有多少民意，而“总统党”的力量将对总统推行政策起重要的政治支撑作用。从这个意义上说，“统一俄罗斯”的胜利证明了普京现行的一些政策的确是有成效的，受到了民众的拥护。而这一“总统党”在杜马中获得压倒性优势，对于普京在其第二任期内推行新的改革措施也将提供极大的便利。
从目前来看，“统一俄罗斯”党加上其他合作政党，达到修宪所需的三分之二不是没有可能。问题是，普京会不会修宪？普京到底需不需要修宪？
关于修宪的问题，普京本人曾明确排除了这种可能性。但是，在普京的身边“劝进”的人很多。放眼目前的俄罗斯，还没有人具备普京这样的个人威望和政党支持基础。而且从俄罗斯的自身发展来看，普京的第一任任期主要是在“扫除”障碍、理顺关系，在他的领导下，俄罗斯政治、经济局势渐趋稳定。因此，有人认为，应该一鼓作气地进行下去。尽管普京连任两届，从目前来看已不成问题，但是这些人认为接下来的四年时间仍然太短，不利于俄罗斯改革的延续性。11月俄地区政治研究机构曾进行过一次民意调查，该调查显示，有54%的俄罗斯人希望普京在2008年后仍然是俄罗斯总统，34%的人反对普京连任三届总统，12%的人表示他们还没有拿定主意。此外，有52%的俄罗斯人称他们希望能够对宪法进行修改，使总统的任期由五年增加为七年。42%的人对此表示反对。
但是如果普京要修宪，他在国内会遇到阻力，自由派首先就会反对。与此同时，修宪毕竟不是小事情，它所影响的将是一个国家的宪政基础，因此就连选定普京做继承人的俄前总统叶利钦也表示反对，“俄罗斯需要现在的宪法，这一宪法给予了总统很大的权力。”现行的俄罗斯宪法就是在叶利钦任总统期间于1993年通过的。
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冯绍雷教授认为，如果普京要修宪，除非出现了下列情况：一、普京推动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加强国家调控的路线受到抵制；二、俄国内出现动荡或对外关系出现危机。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还没有这两方面的征兆。因此，对普京而言，眼下注意力还是更多地放在第二任期：如何在这四年中成功推行他的一整套治国方略。毕竟，有了成绩才好说话。
《解放日报》2003年12月09日
微妙的政商关系
微妙的政商关系
本报记者 王珍
应俄罗斯总检察院的要求，莫斯科一地区法院２５日晚批准对俄罗斯首富、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米哈伊尔·霍多尔科夫斯基进行拘押至今年１２月３０日。检察院方面表示，如果罪名成立，霍多尔科夫斯基将面临10年的刑期。沉寂近半年的俄罗斯政商之间的较量再次受到关注。
早在今年7月，身为尤科斯石油公司总裁的霍多尔科夫斯基就曾因其公司涉嫌逃税漏税、转移资产以及卷入数起刑事案件而被俄总检察院传唤。当时这件事曾闹得沸沸扬扬，媒体普遍认为，这是因为霍多尔科夫斯基过早地暴露了从政野心所致。但此后，该事件一度变得沉寂。有分析认为，这主要是因为经济寡头的力量已经渗入到俄罗斯社会的方方面面，一时难以根除，因此在明年俄大选之前，占据优势地位的普京会待而不发。
然而，25日霍多尔科夫斯基却突然在西伯利亚的一个机场被扣押。有评论认为，这主要是为霍多尔科夫斯基的政治活动制造障碍。12月7日，俄罗斯将举行议会选举。最新的调查表明，尽管普京支持的统一党仍在议会中排名首位，但是与排名第二位的、霍多尔科夫斯基所支持的共产党的差距正在缩小。拘押至年底将使霍多尔科夫斯基失去“活动”的有利时机。也有分析认为，霍多尔科夫斯基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被拘押，主要是因为普京想保证战略部门的国有化。据传，美国能源巨头埃克森-美孚石油公司正与尤科斯公司商谈，意图出资250亿美元入股尤科斯，此举将使其控制尤科斯40%-50%的股份，尤科斯一部分的控制权将因此转移到跨国公司手中。
据分析，上述两点只是原因的一部分。25日的拘捕举动表明，俄罗斯政商之间的关系远未明朗，其背景也远非个人权力斗争那样简单。普京拿尤科斯“开刀”的真正原因还是在于俄政府内部对于到底走怎样的经济道路存有分歧。
在前总统叶利钦执政初期，俄罗斯推行盖达尔的“休克疗法”，并在全国实行了私有化，此举对于当时处于崩溃边缘的俄罗斯经济的确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也带来了负面效应。寡头正是在这一时期产生的。作为私有化的产物和既得利益者，寡头们主张俄罗斯的经济应该走亲西方道路，实行自由主义的市场经济。普京上台后，改变了原有的经济战略，提出强国主义战略，强调俄罗斯应该走符合自身特色和国家利益的经济道路，国家加强对经济的控制成为这一战略的重点。但是由于存在着分歧，再加上国家大部分资金都掌握在寡头手中，使得普京在实施其经济战略的过程中面临重重阻碍，俄罗斯经济发展的步伐为此受到影响。
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的冯绍雷教授认为，俄罗斯走向市场经济的过程是一个政治过程。目前俄罗斯的政商关系十分微妙。一方面，普京政府极力想营造市民社会并推动俄经济的发展，而这都需要商人的参与和帮助。另一方面，由于寡头大多暴富，其致富过程极不规范，因此需要进行整顿。从这个意义上说，尽管对尤科斯这一私人公司采取动作，会在短期内使投资者变得谨慎，但是如果尤科斯公司的六项罪名最后被查实并受到严惩，那么从长远来说，对于规范和稳定俄罗斯投资环境将是有利的。
《解放日报》2003年10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