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菲舍尔访美看美欧关系的调整
冯绍雷 载于《东方早报》2003年7月16日
7月14日菲舍尔远涉重洋,踏上了访美的旅途。众所周知,在伊拉克战争之后欧美关系的前景扑溯迷离之际,菲舍尔此行的意义显然非同寻常。
没有人会怀疑菲舍尔此去的目的在于调整包括德美关系在内的欧美关系。但具体而言,德美外长会晤至少还涉及到两个敏感问题:其一是,德国是否派兵前往伊拉克参加维和;其二是,德国是否缩减在阿富汗德驻军规模。这两个敏感问题是否能够得到圆满解决,显然事关德美关系的前景。
就德美双方而言,打从伊拉克战争使得包括德美关系在内的欧美关系陷入僵局以来,事实上,美国在集中把法国圈定为报复的主要对象的同时,还是对德国网开一面,特别是通过鲍威尔访德,落实了“区别对待”的政策。
今年4月15日,布莱尔还亲自到德国总理施罗德老家汉诺威访问,与其进行了“非常友好”的会谈。在美英看来,如果说希拉克是个“坏孩子”,那么,施罗德至少是一个“可教育好的子女”,有可能被迅速拉回到大西洋联盟之中,美英尤其希望能把德国拉到伊拉克参加维和。
在德国这一边,先是由施罗德于今年5月美国工商会在德成立100周年纪念大会上就改善德美关系发表了一番热情的讲话,称颂与美国结盟的意义,显然是伸出了和解的橄榄枝。同时,在伊拉克善后问题上,德国的立场也开始向美国靠拢。德国曾不顾俄罗斯主张在解除制裁之前先让联合国核查人员重新进入伊拉克的意见,而是愿意与美国在联合国制裁伊拉克问题上协调立场。最近的德国国防部长斯特鲁克访问美国也被媒体称为“破冰之旅”,在回答记者关于能否与拉姆斯菲尔德捐弃前嫌之时,斯特鲁克爽快地回答他“会在5分钟内搞定与拉姆斯菲尔德的关系”。
另外,最近的商业分析提供讯息,报告伊拉克战争对于德国经济的影响可能小于原先的悲观预期。德国商报对德国866位著名经理与企业家的调查结果显示:认为对本公司业务有很大影响的仅占5%(2月份调查时为9%);略有影响的占32%,毫无影响的占63%(2月份占65%),仅20%的人认为伊拉克战争对德国经济会溺,在波黑有1500人,在地中海东部驻有230人,在乌兹别克斯坦有200人,在非洲好望角参加反恐战争的部队有近千人,加上目前在阿富汗的2500人,德国总共驻外已近万人,菲舍尔完全可以以此为由婉拒美国的要求。
事实上,德国外长不会乐意接受美国的要求还有更进一步的考虑:第一,德国在伊拉克战争之前一贯坚持由联合国出面解决伊拉克问题,因此,德国还参与维和完全可以以是否有联合国授权和伊拉克是否已经真正建立代表当地人民的政府为理由;其次,美国希望通过让北约“起死回生”,重新在伊拉克问题上发挥作用,但德国对此显然有所顾虑,在欧洲独立防务与北约相互关系含混不清之时,动用整个北约组织而不是个别成员国的名义介入伊拉克事务,显然也是德国所不愿看到的。因此,可以预见的是,菲舍尔此行未见得能带给美国一份称心如意的大礼。当然,无论如何,菲舍尔访美是德美间关系从伊拉克战争时的冰点逐渐回升的一个重要指标。这在德美双方而言,有太多的理由需要作出共同的努力。
重要的是,对于德美关系,乃至于欧美关系的重新回摆需要有一个恰如其分的认定。经常会有人以德美之间,乃至欧美之间的共同利益、共同价值来断言德美、欧美间关系即使有分歧也不会走远,“有分歧又有合作,有竞争但依然是联盟”是德美、欧美间关系的常态。
问题在于,如何去看待冷战终结之后国际社会虽然是潜在的,但却是意向坚定的多极化发展趋势,伊拉克战争的结局也并没有根本改变这种局面;如何看待在美国推动之下,通过伊拉克战争正在逐渐显现的“美国VS欧亚大陆”的新格局;如何去看待欧洲国家的民众,特别是在德国的民意在90年代以来正在发生深刻的变化。
据说,肯尼迪当年访问西柏林受到隆重欢迎后即将离开之时,曾表示他要给的继任者留下一张纸条,请他们泄气的时候打开它,上面写着:“到德国去”。然而,四十年后小布什首访柏林却遭到与肯尼迪截然相反的待遇,柏林数万民众上街高呼“美国佬滚回去”,“布什你不是柏林人”这些刺耳的口号成了柏林人给小布什的见面礼。
在德美以及欧美关系并未发生质变的前提下也体悟其基础正在如何受到一次又一次前所未见的冲击,也许,这恰恰就是菲舍尔此行的一大看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