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虽已逝去，记忆却未消失 ——评关于伊拉克战争的一项民调
最新一期的美国《外关政策》刊登了一篇题为“关于2003年世界变化的若干看法”的民调分析，副标题是“伊拉克战争进一步分化着全球的民意。”尽管民调设计者的准确性及客观性都未必十全十美，但多少反映了人们对这个变化中世界的大体看法。
这项民调是把在2002以及2003年3月和2003年5月，也即伊拉克战争前后的欧洲、北美、非洲、亚洲几十个国家的民意汇总比较加以分析。总的结论是：在大多数国家，对美国的评价要比一年之前来得低；伊拉克战争使得美国与西欧之间的裂痕加深；战争激怒了穆斯林世界；弱化了对反恐战争的支持；尤其是相当明显地削弱了对战后世界秩序两大支柱——联合国和北大西洋联盟——的全球公众支持。
无论是支持伊拉克战争还是反对伊拉克战争的国家得出同样的结论是：联合国是伊拉克战争最大的牺牲品，联合国已经不象以前那么重要。尤其在把2003年3月也即战前的民调，与2003年5月也即战争之后的民调相比较也许更为富于挑战性：美国战前对联合国的支持率是60%，战后跌到32%；英国战前为57%，战后为35%；西班牙战前55%，战后为40%；意大利战前52%，战后39%；法国战前为61%，战后为42%；德国战前53%，战后24%。战前战后支持联合国的比率最为接近的是俄罗斯和土耳其，前者是58%：57%；后者为44%：47%。
这份民调揭示了北约主要的7个成员国在伊拉克战争之后民意的变化。7国中有5国表示它们将在外交与安全事务领域奉行对美更为独立的政策。法国76%、土耳其62%、西班牙62%、意大利61%、德国57%的民意支持这样的态度。而美英较少的多数支持维护与西欧的伙伴关系，而美国对与西欧维持关系的支持率从战前的62%下跌到战后的53%。看来，美国人与法、德人民之间显示出几乎相同的相互冷淡。
民调显示，世界各国中对美国最为支持的是以色列。80%左右的民意自始至终地支持美国的反恐战争。西欧国家与澳大利亚也支持反恐战争。但是去年夏天以来，法、德对反恐战争的支持率开始下降，法国下降了15%，德国下降了10%。
穆斯林世界自然是美国最缺乏支持的地区。这种情绪首先是在中东，然后扩散到东南亚和非洲。去年夏季以来，对美国的好感在印度尼西亚从61%下跌到15%，在尼日利亚，从71%下降到38%。在战争期间，穆斯林国家纷纷担心来自美国的对本国的军事威胁。甚至于象科威特这样的国家，都有53%的民意担心总有一天会面临着来自美国的威胁。
具体言之，在印度尼西亚，36%的人“非常担心”、38%的人“有点担心”来自美国潜在的军事威胁（共为74%）；在尼日利亚，分别有54%与18%的人怀有这种担心（共72%）；在巴基斯坦47%与25%的人有此担心（共72%）；在俄罗斯43%与28%（共71%）的人有此担心；土耳其为35%与36%（共71%）。
尤其值得注意的是，民调显示在印尼、约旦、科威特、黎巴嫩、摩洛哥、尼日利亚、巴基斯坦、巴勒斯坦、土耳其等国认为“正确行事的世界性人物”不光包括有阿拉法特、希拉克、安南，甚至包括本拉登。
伊拉克战争虽然在相当短的时间内以美英联军的绝对优势结束了，但是似乎民调表明战争的结束几乎对人们对于战争的看法没有什么大的影响。在反战的国家里，人们一如既往地认为政府置身于冲突之外是完全正确的，但是在支持战争的主要国家里，除了西班牙之外，多数民意仍相信政府的选择。
民调显示，各国民众对伊拉克军队在战争中基本上没有进行象样的军事抵抗的反应反差很大。下列数据表示每一个国家这种反差的程度，前一数据表示“高兴”，后一数据表示“失望”：摩洛哥3：93；约旦3：91；黎巴嫩11：82；土耳其13：82；印尼5：82；巴勒斯坦6：81；巴基斯坦12：74；韩国26：58；巴西40：50；俄罗斯24：45；尼日利亚54：38；法国59：30；科威特61：29；西班牙68：17；以色列77：17；德国81：11；意大利83：11；加拿大79：10。
最后，关于伊拉克战后重建工作，美国人多少认为盟军将会做伊拉克人民所需之事，而其余国家则几乎相反，特别是穆斯林国家。但有意思的是，就连坚决反战国家的民意多数相信伊拉克人将能比萨达姆执政时生活得更好，除了约旦与巴勒斯坦之外。
象这样一项动员了几百个被征问者，涉及了几十个国家的大型民调，即使是有所差池，但多少是体现了人们对这个变化中世界的看法。总起来看，第一，伊拉克战争其实只不过是象一道闪电使人们本来就有的不同看法得到爆光而已。战争只会加深，而不会减弱对这个变化中世界的不同意见。
第二，学者们争论中的美、英与阿拉伯世界以及美国与法、德之间的分歧看来经过战争是在实实在在地扩大，并且得到多数民意支持的这种政治岐见未必会很快消失。
第三，对是否诉诸战争动用武力，以及对萨达姆政权本身的看法，看来是有所区别的两件事。这从对于“伊拉克军队未曾象样抵抗”这一栏目感到“失望”与“高兴”的国别差异中可以清晰地得到体现，也即反战者未必同情萨达姆政权，反之，也一样。
战争虽已逝去，记忆却未消失，但愿人们的良知最终能够克服邪恶。
载于《东方早报》2003年8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