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悬念的选举

       根据本月初俄罗斯国内的权威民调预测，“统一俄罗斯”将在今日揭晓的议会（杜马）大选中获得28.17％的选票，成为俄杜马第一大党，而共产党将以15.8％居次席。其余选票，将由其他政党（包括自由民主党、右翼联盟和“苹果党”等）瓜分，但它们的得票率都不会超过10％。数据未必尽能准确，但预测本身从一个侧面表明了今次选举没有悬念，它将是“统一俄罗斯”的胜利，也是其所支持的现任总统普京一个人的辉煌。

      如何读解这场无悬念的选战？乐观者欢呼这将是普京俄全面经济改革的开端，悲观者怀疑总统将获得的“无上”权力会毁坏俄罗斯尚在雏形的民主政治，引领克里姆林回归“威权”的统治。

      应该说，本次杜马选举确是俄罗斯国内政治走向的一个风向标。持温和立场的“统一俄罗斯”的脱颖而出不是偶然，乃是有着深厚的政治背景。尽管没有加入任何党派，普京在杜马大选之初，即明确表示对“统一俄罗斯”的支持，更亲临该党大会助威。“统一俄罗斯”则打出了“与总统在一起”的竞选口号，作为“总统”的党派，它无疑得益于普京个人对选民的超强号召力。另外，“统一俄罗斯”拥有一批上至部长下到地方精英的支持者，他们以“国家主义者”的面目出现，运用大量政治资源为其助选——甚至是撕毁其他政党的竞选海报，这是其他各政党所不能企及的优势。

      从战术上说，“统一俄罗斯”拒绝参加公开电视辩论，虽遭到一些西方观察家的非议，实际上却避开了反对派的攻击——其政治纲领尚不完备；在选民普遍对“政客秀”感到厌倦的情况下，躲开媒体，以低调但侧重基层的姿态参选，实在是深得人心的高明做法。

      值得指出的是，有评论认为“统一俄罗斯”的异军突起，多少与民众“思旧怀乡”的情绪相关。该党尊崇的“万神殿”包括了捷尔任斯基，甚至斯大林这样的强势政治人物，这多少也普京本人的政治态度有关。

      至于俄罗斯共产党，则已丧失了1990年代中期的逼人气势。在其高层多年不和的背景下，俄共唯一有望重聚人气的的青年经济学者格拉吉耶夫的出走——与罗高津重组“祖国党”——无疑给该党的参选投下以一道浓重的阴影。在民众所关注的理念重建上面，俄共不但无甚建树，近年来更把苏联时期的“左翼思维”死灰复燃，使其社会基础只能固守在退休工人、老军人这样的“弱势群体”。尽管俄共借助其扎实、广泛、历史悠久的基层组织，依然能够保持至少是杜马第二大党的地位，但实际的政治影响力已非当年可比。

      至于颇活跃的自由派政党——右翼联盟与“苹果党”，这次很可能无法以党派资格进入杜马。尽管诸多精英党员，并集中了大部分的“新俄罗斯人”，“右翼联盟”可能暂时还达不到进入杜马的5%选票的入门线。也许，下一次选举丘拜斯在为其政党拉选票上的技巧仍无法与其经营“全俄电力公司”的老到媲美。“苹果党”虽然在妇女与知识分子选民中拥有一定的支持，但该党日益浓厚的保守主义倾向却却使其在党内建构中无法推陈出新，从而扩大其社会基础。另外，支零破碎分裂的状态也是本来就势单力薄的右翼势力难以突围的一个主要原因。

      如果预测不是虚妄，那么，这样一组数据至少宣告了是十余年俄罗斯艰难社会转型的一个“终结”，也即 “休克疗法”式的“华盛顿共识”的破产，以自由主义为导向的右翼力量受到消弱。俄多数选民固然渴望稳定与繁荣，但也无意重蹈苏联的覆辙，这无法更新理念的俄共之所以式微的一个根本原因。在此背景下，普京的“统一俄罗斯”选择了中间路线，他曾这样说：谁对苏联解体不感到痛心就是傻子，谁想重新恢复苏联就是疯子。在其任期的头四年，普京将新自由主义的改革明显引向保守，他不再像其前任那样只是依新自由主义的药方，以所谓“小政府，大市场”的思路治国，而是大刀阔斧地加强国家管理，执行“至上而下”的社会与政府改革。很难预料“普京新政”会有怎样的结果，但至少在近期内，它得到了多数选民的支持，这也正是普京在一个“无执政的政党体制之下”大权在握的秘密之所在。

      最后，“尤科斯”事件的发生很难说不是一种有利于普京，有利于“俄罗斯统一”的政治安排。得到“尤科斯”资助的共产党，以及与之关系密切的右翼联盟和“苹果党”多少都因霍多尔科夫斯基案件受到牵连。在平民主义盛行的俄罗斯，普通选民对寡头素来没有好感，而他们的选票则终将勾勒杜马选举的图景。(载于《东方早报》2003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