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合组织:存在的理由
冯绍雷
责任编辑 单雪菱 2005-7-5 1:55:25
去年夏天,我在卡内基基金的莫斯科中心做过一次讲演,对上海合作组织的发展状况有比较肯定的评价。当时,席间即有不同意见者。比如老友A·L就反驳我说,上合的作用被夸大了,就像一个泡沫,它的持续存在尚且存疑。
今年初,我随中俄友好和平与发展委员会代表团访俄,在莫斯科的会场上,又碰到A·L。他塞给我一本杂志,其中有他一篇文章,还是关于上海合作组织的。我以为他要延续我们的辩论,但细读文章,却发现他的观点已然转变。
“总的看来,上海合作组织问题不少,进展也慢,但不管人们怎么看,这个组织正在成为一个真正的、权威性的国际组织。”A·L在文中承认。
一开始,这的确只是一个松散的多边结构。当中国、俄罗斯、哈萨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和塔吉克斯坦走到一起,不过是要解决彼此间的边界问题,提升政治互信罢了,谈不上太多抱负。也就是说,上合从来都脚踏实地,而这也是它得以出落成欧亚纵深地带一种不可或缺的存在的原因了。轻易对其抱怨或是溢美,都是对这种质朴特质的不了解。
也许将继续低调,但上合的“持续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仿佛一粒种子,它的生根发芽是当地气候使然,也是得益于播种者的苦心经营。
先说“当地气候”。这是一片难以疏理的复杂土地,层层叠叠的历史积淀使我们很难给它一个简单的概括。千百年来,各色文明形态在此激荡交错,有斯拉夫文明的雄霸一时,也有伊斯兰的长盛不衰,而自丝绸之路开通以来,中华文明的影响便不曾消弭。
从天苍苍野茫茫的原始农牧时期,各国各族便交相往来,此后又都历经了帝国时期、革命时期和近晚的改革时期。而这每一段历史,都可能是今日友善的渊源,或是纷争的肇因。
时间进入新千年,各国发现它们不约而同地走到了这样一个十字路口,整合成为一种必然的需要:一方面各国的发展状况千差万别,边境协调也需要新的机制;另一方面“全球化”之下,各国难免生出相似的困惑和诉求———大家都有些发展饥渴,对外寻求与西方修好以吸引资金和技术,对内艰难摸索体制变迁的通途。
进退之间,上合浮出地平线,堪称各国战略家一招别开生面的“胜负手”。对这片看似荒废的土地,观大局者自别有一番考量:一则,为着能源的缘故,欧亚腹地重新成为开发的“热点”,若不加强整合,则即将展开的资源竞争可能加剧各方的摩擦;二则,苏联解体后,各方的政治边界有待确定,民族主义的复苏预示了新的不安定;三则,政治空间一旦释放出来,泛区域的恐怖主义、分离主义以及宗教极端主义随之浮现,危局就在前头。
也许有人要问:这一手到底“成”了什么?这里,我们可以换一个角度看问题。以一种非刺激的方式开局,上合的意义更在于“防”,在于挽狂澜于即倒。从时间上看,上合生于2001年6月(前身为1997年成立的“上海五国”),早于“9·11”之前便亮出了防范国际恐怖主义的姿态。
许是“气候”不好,上合在过去四年所经历的狂澜可能比任何其他区域组织都要多,先是震撼全球的“9·11”,接着是近在咫尺的阿富汗战争、分裂世界的伊拉克战争,近来更有波及自身的一系列所谓“颜色革命”。
如此这般,能活本身就是一种成就。而上合非但生存下来,其规模和影响竟还有所提升。继蒙古之后,印度、巴基斯坦和伊朗成为上合新的观察员,这些国家的代表都将列席明天在阿斯塔纳举行的上合峰会。
应该说,到目前上合仍是一个相对简单的构架。或许也正因为这种低调和耐心,它才能够历经风雨,一直扮演区域国家关系调解器的角色。较之在繁文缛节中瘫痪的独联体,上合显然有着更广阔的行动前景。当然,这还得是在各国妥善应对财政经费、机制建设等问题之后。
值得一提的是上合中的中国。从其名号中,我们不难看出中国于上海合作组织的作用———不是“带头人”,却是建设者之一。而对于中国,上合无疑是其多边外交的一个亮点———不是一贯的被动参予,而是大胆的积极创建。在某种意义上,这不啻一次惊险的实验,但却是一门必修课。毕竟,中国的复兴,不仅在于GDP的业绩,更在于它为区域乃至全球安宁和繁荣所作的贡献。(作者系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