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互联网自由”是“政治神话”
转自文汇报:http://wenhui.news365.com.cn/hqsc/201103/t20110305_2975313.htm
美国“互联网自由”是“政治神话”
日期:2011-03-05作者:杨成 来源:文汇报
引言
全球互联网自上世纪90年代以来发展迅猛,极大改变了人类的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套用已故英国首相丘吉尔的话来说,“谁掌握了信息,谁就统治着世界”。与此同时,“网络治理”问题也日益获得国际社会的广泛关注。
研究世界主要大国之一的俄罗斯如何看待网络自由与网络安全问题,有助于我们增进对国际政治中互联网作用的理解,并为中国的互联网治理政策提供一定程度的借鉴。
赢取民意—— 互联网是“战略武器”
作为冷战时期欧美西方阵营的最大对手、并在独联体范围内一系列“颜色革命”中饱受打击的俄罗斯,对互联网问题有着敏锐而直观的认识。正如俄媒体所指出的,互联网在梅德韦杰夫治下的俄罗斯已被纳入国家深层战略领域。
年轻的俄罗斯总统梅德韦杰夫酷爱互联网,曾在访美期间开通推特。正如俄《生意人报》的评论指出的,“梅德韦杰夫非常善于运用网络,在网络世界赢得民意,并且在网络中积聚政治基础”。他在今年1月举行的达沃斯世界经济论坛期间郑重其事地表示,“我每天早上都会上网,浏览关于俄罗斯、俄政府和我本人的评论。我可以告诉你们,我马上就清醒了,立即睡意全无。”
早在2009年4月8日,梅德韦杰夫在与俄最大党“统一俄罗斯”领导人会面时曾专门提及互联网的问题。在梅德韦杰夫看来,互联网已经成为全球化时代的一项战略资源,必须认真对待:其一,互联网首先是一种“战略武器”。这种力量既可以是创造性的,也可以是破坏性的。相较于其他传统技术而言,互联网的优势正变得日益突出。尽管目前尚可利用传统技术从政,如果任何政治力量不懂如何与互联网友好相处,等待它的必然是政治生命的流逝。因此必须要学会利用它。其二,互联网是重要的经济资源。金融危机爆发前,网络公司的市值动辄就达数亿美元甚至数十亿美元。尽管在金融风暴的打击下有所下降,但网络经济本身作为新兴的经济行为模式仍值得关注。其三,互联网事关俄国家安全。互联网企业的国际化程度很高,俄一方面欢迎外国投资者参与搜索引擎或大型的社会网络等领域的投资,这是不可避免的。另一方面,梅德韦杰夫也警告俄官员“不要认为我的话过于保守”,应对这些外资予以跟踪研究,因为这同时是国家安全问题。
内外有别—— 自由与安全并重
俄罗斯在推动网络自由方面已经取得不小的成绩。俄政府对待网民批评的重视和相对友善的态度并非偶然。2006年时任俄罗斯总统的普京曾与全球网民进行对话。梅德韦杰夫经常在博客和推特上与网民就各种问题展开交流,其中不乏尖锐难题。2010年森林火灾期间,俄罗斯特维尔州一名居民在博客上抱怨当地消防部门缺人缺器材,结果普京总理亲自回复了博主。事实上这些互动提高了俄政府应对自然灾害的效率。
为应对西方对俄罗斯言论自由,包括互联网自由问题方面的抨击,俄罗斯采取了内外有别的方式。一方面,俄强调维护互联网的自由,尊重宪法赋予个人和公民在获取和使用信息方面的权利和自由;同时,俄当局还将这种“互联网自由”视为推进“创新经济”的重要力量源泉,成为俄与西方主要大国构建“现代化同盟”关系的重要内容和象征符号。另一方面,俄强调网络的监管在任何国家和任何社会都必然存在。在事关俄国家安全方面,俄也不遗余力地坚决维护国家安全。
在俄当局看来,“自由”还是“安全”从来都不是一个单项选择题,两者并不矛盾。不同的是在国际舞台上俄更多呼吁“自由”,这有利于塑造开放的国家形象;而在国内政治领域,则更多强调“安全”。作为一枚硬币的两面,俄尽管力求同时兼顾,但若互联网自由危及俄国家安全,俄将毫不犹豫地选择安全优先。这是俄一贯的战略思维。
梅德韦杰夫对于互联网的政治功能,尤其是其对“国家安全”的破坏性作用的认识绝非偶然。独联体曾经的“颜色革命”中,各国反对派对于网络资源的利用是显而易见的。尤其是近年来在部分独联体国家爆发的抗争运动中都有网络的影子。2009年摩尔多瓦的一次大规模抗议活动的组织者宣称,借助于SMS和博客系统,他们在一个小时之内就组织到数以千计的示威群众,从而给摩当局造成不小困扰。在此背景下,俄罗斯当局高度重视网络安全的控制问题。俄信息技术及通讯部部长伊戈尔·谢戈列夫2009年接受《公报》专访时曾指出,对互联网实施苏联式的“书报检查”制度从技术上来讲有难度,俄不会推行。与此同时,谢戈列夫强调,对互联网产业实施民族保护仍是必需的,俄希望避免本国一些技术上先进的网络公司被外国信息企业吞并。
尽管2008年春生效的俄有关战略产业的法律明确规定,提供接入互联网服务的企业不计入战略企业名单,但显然存在着非正式的国家调控。2008年秋,俄罗斯国家反垄断局禁止了俄第二大在线广告公司“别贡”出售给美国“谷歌”的交易。此项兼并业务未能成功的主要原因在于普京对此深表不满。有消息称,俄信息技术及通讯部正在制定正式的监控体系,可能在新制定的“安全范畴”基础上将网络产业纳入战略企业名单。
全面立法—— 严防互联网有害信息
俄将互联网监管分为个人、企业和国家三个层级。个人生活层面上,俄尤为重视儿童安全使用网络资源的监管,对这一争议较少领域的投入和介绍也相对较多。俄强调任何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接触到可能伤害其幼小心灵的互联网信息,如暴力、情色、毒品等。这不是俄罗斯一国的问题,而是全世界在信息化时代需要应对的“新威胁和新挑战”。很多网络软件由此诞生,如“少儿网卫”系统能让家长自动过滤一些有害网站。在企业层级上,俄强调要防止同行企业因不当竞争行为或个别互联网企业因提供不准确或错误信息损及客户本应享受到的服务质量;俄还高度重视个人账户等关键金融信息的网络安全问题。
至于国家层面上的监控则颇有争议,俄非常注意使用法律手段。规范这类活动的主要法律包括2000年6月通过的《俄罗斯联邦国家信息安全构想》、《俄罗斯联邦因特网发展和利用国家政策法》、《信息权法》、《个人信息法》、《国际信息交易法》等20余部法律。俄还制定和公布了《俄罗斯网络立法构想》等纲领性文件。
这些法律法令要求保障向俄罗斯和国际社会通报有关俄国家政策的可靠信息、有关俄罗斯及国际上重大社会事件的官方立场,保障公民获取公开的国家信息资源;要求建立具有可预防破坏、销毁和歪曲信息,甚至改变信息化、通信设备和系统功能的特殊系统和手段。在国内政策领域,俄当局强调必须建立抵御国内外包括信息服务市场和大众媒体在内的垄断信息基础设施的系统;进行积极的反击宣传,消除因散布俄罗斯国内政策的虚假信息造成的不良影响。在精神生活领域,俄主张研制有效的组织法律机制,以利于大众信息媒体和公民访问有关联邦权力机构和社会机构活动的公开信息,保障大众信息媒体真实报道有意义的社会事件;禁止在大众电子信息设备中宣传有关暴力、凶杀和反社会行为的节目。
俄特别强调,保护自由并兼顾国家安全在互联网时代已成为全球性难题,因为网络既可以为“扬善”服务,也可为“纵恶”所驱使。最明显的例子是恐怖分子利用互联网招募志愿者,进行远程培训和操控完成恐怖袭击。因此,俄尤其重视对“三股势力”的网络防范。阿穆尔河畔共青城法院曾以发现部分含极端主义倾向的材料为由短时期禁止了YouTube、Internet Archive以及另外三种网络资源。俄印古什共和国法院曾短暂禁止过一个名叫LiveJournal的网站,原因同样是其中包含了极端主义和恐怖主义话语和思想。
实名登记—— 抵制西方“颠覆活动”
中东北非局势的演变使得部分西方政治力量对借助“互联网自由”推动政权更迭抱有新的期盼。西方政客和媒体愈发热衷于将互联网与网络社会美化成抵抗运动的工具。而克里姆林宫除了研究阿拉伯形势变化对俄罗斯的利弊影响外,更关心这是否会波及俄国内政局。俄当局倾向于认为西方可能会利用“推特”和“脸谱”等互联网工具来影响政局变化。正是在这一背景下,梅德韦杰夫最近在视察北高加索重镇弗拉迪卡夫卡兹时警告说,“让我们面对事实,他们已经为我们准备了同样一幕,现在他们将努力实现之。”这足以反映出俄对来自互联网的安全威胁十分重视。
为应对可能的互联网“革命”,俄政府已经向俄国家杜马(议会下院)提交了关于为完善对大众传媒、电视和广播领域法律监控,对俄罗斯联邦部分法律进行修订的法律草案。据《莫斯科时报》称,俄联邦安全局与内政部近年来已找到了最好的对策——实名登记每个网络用户以辨识“极端主义者”并对其进行司法控告。俄当局对通过提议修正刑法使网络用户文责自负,其目的不在于暗示“脸谱”等网络社交平台用户是极端主义分子,而在于通过要求个人用户签订一份包含自身护照信息的条约迫使他们负起责任,并且责任到人。
与此同时,由巴甫洛夫斯基牵头的政府智囊机构“有效政策基金会”几年前即开始进行“博客学校”培训项目。从该基金会提供的“天鹅绒革命:一个警告”等课程来看,其目的在于抵制西方的“颠覆活动”。俄还积极宣传美国的“互联网自由”只是一个“政治神话”。俄《消息报》不久前以“美国的言论自由?您在说笑话吧?”为题对包括互联网自由在内的所谓美国言论自由予以揭露和批判。美国方面则针锋相对地称,俄有一个隶属于克里姆林宫的不断扩大的“网络军团”,正通过亲政府评论员或是国家注资的网站与博客来影响在线讨论。
种种迹象显示,俄似乎对网络介入国内政治已经做出了预防性安排。“统一俄罗斯”党成员阿列克谢·恰达耶夫今年2月在《独立报》发表文章称,“2011年国家杜马选举将是我国历史上第一次基于网络的竞选活动,这将与传统大众媒体竞选的重要性相当甚至更大。”
整体而言,俄罗斯当局将互联网视为一种重要的战略武器,认为俄一方面理应大力推进互联网的发展,另一方面又要对其加以适当的控制并保护互联网免受“图谋不轨者”的伤害。换言之,自由和安全是俄罗斯网络治理政策这块硬币的两个互相不可替代的方面,既不能因安全而忘却基本的自由,也不能因追求绝对的自由而放弃国家的安全诉求。俄罗斯在互联网自由和安全之间追求微妙的平衡,进行了内外有别的分类管理政策。但最近在中东北非形势的影响下,俄在允许一定程度的网络自由的前提下,似也开始对互联网实施更大的控制。这是基于国家安全的核心诉求。
“去美国化”—— 争国际互联网话语权
当前国际互联网治理的一个重要特征是美国的主导地位。美国政府借助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机构(ICANN)等专门机构获得了对互联网域名和网名的绝对控制地位。美国一家独大的现状引起了国际社会,包括俄罗斯的不安。同样是出于维护国家安全的考虑,俄一直联合其他发展中国家积极推动互联网终端服务的“去美国化”。
俄认为,网络治理对于俄国家安全而言有以下特殊领域需要重点关注:第一,维护国家域名的主权及其控制。第二,俄罗斯和国际社会的其他成员一样,都希望根服务器的稳定运行。第三,Internet协议标准的合理制定以及IP地址、域名的合理分配等。
在俄看来,目前美仍维持着对互联网终端的绝对控制是世界其他国家“信息不安全”的根本原因。根据ICANN的相关原则,任何国际互联网服务的重大变更都需要得到美国国务院的同意。正因为如此,美国政府有可能利用这一现状为其外交利益服务。理论上,美国可以轻而易举地清除敌对国家的信息终端,使其后缀从根服务器中被封住或删除,从而让这个国家在互联网世界中消失。此外,美国对互联网根系统的控制还可能阻断他国或他人对历史信息的获得,从而在某些情况下对他国的国家安全构成威胁。
为获得更多的国际互联网治理权,俄要求本国外交部门根据《国家信息安全构想》等文件努力争取深度融入国际信息社会并获得相应的话语权。俄主要采取了两种方式对美施加压力:一是在双边渠道与美谈判,提出就限制网络武器签订国际军控协议;二是联合其他发展中国家共同要求美国交出互联网名称与数字地址分配的权限。从2003年的信息社会世界峰会(WSIS)开始,俄与中国、印度、巴西等新兴市场国家在内的“77国集团”均对此持赞成立场。
杨成
(作者为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