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俄三边互动中的俄罗斯亚洲战略

文章来源：东方早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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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主任　冯绍雷

　　中、美、俄这三大国之间的良性互动，不仅是人们所期盼的亚太地区未来格局的一道新景观，而且势必影响世界秩序的长治久安，有理由为推动这样的新局面的形成施展身手，而不是去重复当年冷战中、美、苏之间‘零和式的’戏剧性博弈。

　　未来的国际关系编年史上大概会写上这么一段记载：2011年是中国、美国与俄罗斯这三大国互动关系得以发展的一个特殊年份。

　　首先，该年早春，胡锦涛与奥巴马两国元首会谈为两国在亚太地区发展建设性伙伴关系做出了重要铺垫。当年6月，中国、俄罗斯一起庆祝上海合作组织诞生十周年，并且互相将对方置于各自外交之首。同一年10月，俄罗斯与美国将同时首次在巴厘岛参加东亚峰会，从此，也将开启美俄参与东亚地区多边合作的大门。这三方不光在东亚地区积极推进双边关系，而且也开始了一个三边互动的新局面。

　　事实上，俄罗斯酝酿中的面向亚洲的外交转型具有一个既定外部结构，那就是发生在中国、美国和俄罗斯相互之间的三边互动。

　　中国、美国和俄罗斯之所以成为一个客观存在的外部力量结构，首先是因为这三国都是版图、实力和影响超群的大国。大国与小国的不同之处就在于举手投足都更会引起世界性的反响与互动。冷战期间，中美苏之间的“大三角”博弈虽然已成明日黄花，但这段具有全球影响的经典历史，终归给后人留下无穷的思索。冷战后的中美俄三边关系不应再重复你死我活的对抗性竞争，但和平时期，诸如中、美、俄这样的世界性大国之间和平的合作与竞争，还会具有全球性的影响力。

　　特别是，美国作为迄今为止的唯一超级大国，今后若干年中都难以改变它在战略安全、政治经济，乃至社会文化等各个方面的巨大优势。因此美国因素本身就会是这三边互动中的第一引擎。

　　从全球的视角来看，国际金融危机的过程中，美国因素激荡下的中、美、俄之间的当下互动显而易见。最近美国两党搞妥协，使得既提升债务上限，又限制政府债务，暂时稳定了美国国内治理危机，但同时，祸水势必外引。2008年以来的危机证明，如今美国经济真正陷入危难之中，由其所引起的全球性震荡看来不可避免。从长期效应来看，当前的态势颇有些像上世纪70年代能源危机后，被称作“滞胀”的情形，资产价格，诸如能源及其他资源价格飞速上升，美元贬值，全球通胀不断加剧。这样局面的出现，不光使中国的大量美元资产严重缩水，同时，也使得能源大国俄罗斯陷于类似上世纪70年代阿拉伯能源出口国的境地。虽然大量能源出口换来了大把能源美元，但是，同时也输入了大把的通胀。由此而受到损失的中国与俄罗斯，和依然在国际金融体制中居于主导地位的美国之间，就不可避免地形成这样一种要求摆脱、改革现行体制，和维持现行体制这两种立场之间的长期互动关系。

　　从亚太区域的角度来看，一方面是中、美、俄都聚焦于东亚区域合作，但是另一方面，美国又高调推进目标直指东亚合作的TPP计划：自2010年始，大力推动目前已经有文莱、新加坡、智利、新西兰、越南、马来西亚、秘鲁、澳大利亚、美国等九国参加的“跨太平洋战略伙伴经济协定”。按照日本前驻联合国大使谷口诚的判断，此举的本意是旨在以美国的优势农业，以跨洋合作的方式，向东亚国家发起攻势。如果联系到前几篇文章中已经讲到的，东亚国家除了能源之外，正面临着食品供应的巨大压力，而俄罗斯也正在积极考虑从农业入手，实现经济结构的多元化，并推进其亚太合作战略，可见，中、美、俄三家之间这种发展战略的紧密关联，乃是必不可免之势。

　　作为前超级大国的法定继承国，俄罗斯的外交战略有其过人之处。当年超级大国应对全球事务的丰厚积累，包括失败的教训，都深深地影响着今天俄罗斯外交的方方面面。

　　俄罗斯欧亚大国的地位至少有着这样一个特点，使其与其他一般的中小国家相区别，那就是以它辽阔的地理政治空间作为基础，以其经年积累的各项自然、社会与人文资源作为依托，以其漫长边界和诸多国家接壤的多种对外取向形成匹配，施展其大国战略。俄善于在多种多样的对外取向之间互相替补和借重，也互相制约和平衡，从而在多方利益和意愿复杂的交错组合中游刃有余。

　　在当前中、美、俄三边互动面临挑战，同时也蕴含巨大机遇的背景下，一位俄罗斯国际研究的后起之秀季莫费耶教授的看法，可以说表达了俄罗斯对于当前事态的深思熟虑。他说，目前亚太地区形势的变迁中关键因素是中国与美国。他认为，虽然地区形势波折不断，但是“中国一点也不想把美国拖进对抗的局面”；而与此同时，“尽管美国摆出了姿态，抵御中国在亚洲影响的扩展，但是美国也并没有准备与中国进行一场当年与前苏联所进行的那样一场较量”。在这样的背景之下，当美国和中国这两个方面都急切地需要俄罗斯的时候，就使得俄罗斯处于一个非常有利的位置。

　　在此形势之下，俄罗斯学者认为，中美之间已就亚太地区的安全与经济合作展开密切的对话，这是俄罗斯应该积极争取参与的一个领域；俄罗斯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成员，希望在这一地区的安全构建中有所作为。同时，俄罗斯学者还认为，在亚太地区的三边关系中，俄罗斯与美国之间也存在一系列扩大合作的基础：第一，美国与俄罗斯这两个同时加入的东亚合作新进成员，有可能有更多机会协调相互之间的立场；第二，美国与俄罗斯在吸引中国参加地区安全合作的机制框架方面也有立场近似之处。俄罗斯学者萨林表示，对于俄罗斯来说，当然首先是自己能够参与一系列东亚事务的合作，而后，才说得上吸引中国来参加长时段的地区框架构建。

　　就中美俄三方而言，中美之间虽不存在“G2”格局，但是两家的经济合作显然事关全局，美国的综合实力和中国未来内外发展之间的密切合作将是世界的福音。俄美本来就是两大军事战略大国，它们之间的安全合作虽然还难见重大突破，但是毕竟是牵一发动全身。中俄之间成长中的战略伙伴关系在三边关系中，虽然还是三家中“弱者之间的合作”，但是也势必对于整个大国关系带来新的动力。

　　如此看来，中、美、俄这三大国之间的良性互动，不仅是人们所期盼的亚太地区未来格局的一道新景观，而且势必影响世界秩序的长治久安，有理由为推动这样的新局面的形成施展身手，而不是去重复当年冷战中、美、苏之间“零和式的”戏剧性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