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治周末》：普京展开第二季政治旅程
来源：法治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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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京展开第二季政治旅程
日期：2012-03-13
总体看来，目前这场规模空前的俄罗斯公民社会运动，并没有转变成为一场革命。反对派明显处于弱势，这是因为反对派比较散乱，还不可能形成气候
法治周末记者 薛洪涛
2012年俄罗斯总统选举大幕落下，现任总理普京以4560余万张选票、63.6%的得票率完胜对手，将第三次担任俄罗斯联邦总统。按计划，普京将于5月7日就职典礼后，重返克里姆林宫。
实现大选诺言面临重重考验
虽然普京好梦成真，如愿以偿当上第三任总统，但是在未来6年的总统任期期间，普京能否再像前两任一样，顺风顺水，大展宏图，对内塑造强势总统，国家救星的形象，对外构建俄罗斯的大国计划确实还要打上一个问号。就是普京想实现竞选时的承诺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时隔12年普京再次当选总统，形势已经今非昔比，俄罗斯变化了，世界也变化了。
为了重返克里姆林宫，普京竞选时向俄罗斯人作出一连串的许诺，其中最重要的就是：他上台后将会使俄罗斯变得繁荣和富有。他在竞选时再三重申，俄罗斯必须从现在起到2020年，重新成为世界五大主要经济体之一，在这期间，要让俄罗斯国民收入达到每年每个人平均3.5万美元。
普京提出的这一数字可谓雄心不小。根据世界银行的资料，俄罗斯目前每年的国民经济总收入落实到人头上，每个人只有10440美元。
普京还承诺，他上台后，将从现在起到2018年，大幅提高教师和医生的工资，大幅增加社会补助金。俄罗斯联邦储蓄银行属下的宏观经济研究中心已经把普京的上述承诺数字化，根据这家中心的计算，普京的许愿的经济成本高达5.1万亿卢布，相当于1270亿欧元。
同时，他还提出了一个俄罗斯史上空前的重新武装俄罗斯军队的计划。按照他的计划，从现在起到2020年，俄罗斯所需军费高达23万亿卢布，相当于5900亿欧元，而且普京还表示要为俄罗斯军人大幅提升工资，最高提升至300%。
如果把普京的这些承诺加在一起就是一组天文数字，组成了一张巨大的账单，如果普京真要落实他的这些承诺，就会有可能把俄罗斯国家预算推向一个不安全的境地。
华东师范大学俄罗斯研究中心学者郑润宇告诉记者，普京在前两任总统期间，取得不少成就，但这些成就并非完全依靠他自身魅力，主要是当时的形势对他确实有利，一是俄罗斯依托了全球一路高升的能源价格，俄罗斯本身资源极其丰富，并且能源是支柱产业，二是由于美国十年反恐战争的拖累，使俄罗斯得到极大的宽松的发展外部环境，来自美国外部压力变得很小。
可是这两方面的困素，本身就有一定的偶发性，也是不可持续的。普京这次再任总统不再完全具备前两次有利的外部条件。根据俄罗斯不少经济学家的分析，即使每桶原油价格一直维持在100美元，考虑到为维持社会和平必须付出的高昂的经济成本，俄罗斯也会在2014年出现预算赤字。
而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原油价格猛跌，未来的普京总统时期就会处于危险的境地。而且，俄罗斯政权现在已经处于压力之下，那些上街抗议的人群对前途没有信心，他们早就意识到，俄罗斯在石油危机发生时会脆弱不堪。
事实上，俄罗斯目前的经济并不算好，受2008年金融危机影响，2009年俄罗斯的GDP增幅降低了9%。2010年、2011年俄罗斯的GDP增长徘徊在4%。外资持续大量外逃，俄罗斯的通胀率连续三年徘徊在7%的高位。
郑润宇分析说，目前俄罗斯发展遇到了许多问题，俄罗斯的产业结构越来越不合理，已经形成一种完全依赖能源的经济结构，其他产业严重滞后。俄罗斯市场经济缺少真正的可持续发展动力。在法律层面，虽然建立了市场经济制度的框架，但由于普京政府过于严格与不合理的管制，使得俄罗斯失去了原本具有的长远发展机会。
在普京前两任总统期间，都未能认真和有效地解决以上问题，在目前俄罗斯经济状况不佳的背景下，“市场的健全”与“经济结构合理化”对普京来说更像是两项非常难以破题的任务。
反对派质疑普京当选合法性
普京面临的挑战不仅仅是经济问题，俄罗斯不再是原来的俄罗斯，普京已经不再被所有俄罗斯人喜欢和接受。去年年底以来，反对普京的人已经公开亮相，并且走向街头，近几日，普京再次当选总统时，这些人又给他一个下马威。
3月4日，俄罗斯总统大选正式投票举行，根据选举规则，在第一轮投票中获得50%以上选票的侯选人当选总统。普京在选举中获得64%的选票。
在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的第二天晚上，莫斯科便爆发了反对普京的万人集会，大约250人被逮捕。莫斯科内务总局新闻处发布消息说，反对派集会共有1.4万人参加。但反对派方面则称人数为两万人。
3月10日，莫斯科市中心有数千人进行集会，抗议普京当选总统的第三个任期，并指责选举存在舞弊现象。他们要求重新举行选举，并要求推进政治改革和司法独立。俄罗斯警方逮捕500多人，并在各大城市驱散示威群众。
俄罗斯人对普京当选总统的态度发生了重大变化。12年前，普京首次当选时，民众对他极度推崇，几乎没有反对的声音。而现在普京面对的不再是鲜花和掌声，反对他当选的抗议和示威不断。各种民调显示，角逐总统宝座的现任总理普京的支持率也大幅下跌，尽管与其他候选人相比，普京仍然是获得支持率最高的人选，但他已不再享有过去十年来一贯获得的民众高支持率。
郑润宇向法治周末记者指出，2000年至2008年，普京执政期间最大的成就是维护俄罗斯的稳定，确保俄罗斯从上世纪90年代极度混乱和虚弱中逐渐恢复了元气，社会逐步趋于稳定，经济建设也有了明显的发展。
普京在前两任总统期间，得到了俄罗斯广大民众的认同和支持，主要原因与经济因素密切相连，当时国内生产总值始终保持高速增长态势。普京及其领导的统一俄罗斯党的支持率节节攀升。
但目前普京的个人权威受到挑战，就连这次当选总统的合法性也不断受到质疑，3月7日，由俄罗斯著名反对派组成的选民联盟组织也公布了选举报告，拒绝承认选举委员会公布的选举结果，谴责此次选举是对俄罗斯人民的一次侮辱。
据法国广播电台报道，选民联盟组织在俄罗斯全国拥有数千名自愿监督选举公正的选民，该组织成立于今年1月。他们在全国各地都观察到选民多次投票以及篡改选举结果等明显的舞弊造假行为。
该组织举例说，在圣彼得堡，该组织成员监督了10%的投票站，结果发现，投票结果最终被肆意篡改。根据他们的评估，普京的实际得票率可能只在53%左右，要比选举委员会公布的最终结果低10%。反对派表示将通过司法程序进行抗争，重新检验每个投票站的投票结果。
另外，选民联盟还揭露竞选期间，媒体对候选人的处理缺乏公正，现总理普京几乎占领了70%的媒体空间，而其他四名候选人加起来在媒体曝光的机会也不超过30%。
此外，作为现总理的普京还利用国家的大量的财力物力为竞选造势，选民联盟因此认为此次选举是对俄罗斯社会的侮辱。
不过，俄罗斯选举委员会坚决否认选举中存在大规模的舞弊行为，普京的发言人3月7日就俄罗斯选民联盟的公告说，政府已经作出了所有应有的复查工作，有关选举公正问题的争议就此告一段落。
俄罗斯当局称，为了确保此次总统选举公正透明，根据普京的建议，各投票站均应安装摄像头进行监控，共有9.1万个投票站内的活动通过18万个摄像头进行网络实时直播，其中约有10万人通过网络监督3月4日莫斯科的投票过程。
反对派不成气候难与普京抗衡
此外，超过三分之一的投票站内设有透明投票箱，总数约6万个。但欧安组织选举观察团在选举筹备报告中指出：“摄影机无法捕捉所有投票过程细节，特别是计票过程。”
尽管反对普京的声音高涨，但大多数俄罗斯人还是支持普京。据俄罗斯《生意人报》3月6日发表的文章称，普京在大城市得票率并没有达到全国平均水平，在莫斯科，普京的得票率只有46.95%。
在俄罗斯的第二大城市圣彼得堡和第三大城市叶卡捷琳堡，普京的得票率也低于全国平均水平，但都超过了50%。
根据历年选举的数据分析称，传统上，执政当局推举的总统候选人在大城市的得票率都会低于全国平均水平。选举前，反对派在大城市举行的抗议活动加剧了这一趋势。有的专家甚至认为，如果选举只在大城市举行，普京将无法在第一轮中获胜。
普京得票率最高的地区是经济欠发达的边远地区，比如在车臣、达吉斯坦和印古什，普京的得票率都超过了90%。从票源来说，普京的核心选民首先是中小城市居民，那里互联网不发达，接受信息方面对电视的依赖很大，普京受到很多中老年和女性选民的青睐。
支持普京的还包括政府公职人员和国企职员。他们的社会地位和生活水平同现政权息息相关，政权的动荡会使他们受到损失。
郑润宇告诉法治周末记者，在这些年相对自由的发展空间中，俄罗斯逐渐形成了中产阶级，他们在苏联解体以后逐步成长起来，由有财力、有知识、有见识的新一代人组成。他们很少看电视，只上网，正是通过网络的沟通形成一种共识，尤其是对政府不满的共同理解。
在俄罗斯境内，反对派已经形成了一种既无形，但是又有较大影响的社会力量。
自几代人以来，他们首次可以摆脱克里姆林宫的宣传与控制。他们被排除在体制之外，他们想升职却无法在“拼爹”时代取胜，他们想创业却被国进民退和不良环境所阻碍。正是由于这些原因，他们成为走上街头反普的主力。
但目前俄罗斯中产阶级人数占总人口比例仍然很少，因此虽然他们非常不满，但也无力直接改变政治现状，出现这样的选举结果也是正常的，以后抗议集会仍然会有，但相对会慢慢弱下去，继续进入一种忍耐期。
郑润宇认为，总体看来，目前这场规模空前的俄罗斯公民社会运动，并没有转变成为一场革命。反对派明显处于弱势，这是因为反对派比较散乱，还不可能形成气候。反对派，尤其是体制外的反对党，并没有系统的政治纲领和行动方针，更多的只是笼统地批评政府。
目前，他们之所以能号召民众参加，并不是反对党的纲领得到认可。而只是在“要求公正选举”这一点上，民众取得了广泛的共识。目前反对派将精力只投放在反普京这个问题上，主要的活动就是组织反普京的各种集会，但还没有出现合格的反对派角色，反对派暂时还没有能力对克里姆林宫权力产生重大冲击。
此外，运动中没有能够产生民众认可的领袖人物，完全没有可以替代普京的人选。即使是活动的主要积极主导人士，也没有得到民众的普遍支持。尤其是目前一些活跃的反对派领袖。不仅俄政府，而且俄民众也普遍对他们的意图及背景表示不信任，一个流行的观点即认为他们是受美国资助的。
俄罗斯反对派本身需要在政治运动中真正成熟，如果始终不能摆脱缺乏纲领，单靠情绪化的批评的现状，缺乏民众认同基础的情况下，将很难有长足发展。
普京需要放宽政策安抚反对派
总统大选结果宣布后，亲普京和反对派都举行了各自的集会。几万人在莫斯科展开反普京示威游行。但是普京也不乏支持者，3月4日深夜，在克里姆林宫外面，普京含着眼泪以激昂的声调向在场超过10万名的支持者说，他已在一场干净的选战中胜出，并表示俄罗斯选民已通过选票挫败分裂国家的阴谋。
广场上众多支持者欢欣鼓舞地涌到街头庆祝，挥动俄罗斯国旗并高喊“普京，普京！”普京过后走访竞选总部并同支持者握手、互相拥抱和亲吻。
虽然挺普派和倒普派针锋相对，争论得热火朝天，倒普派已经形成一股力量是个不可小觑的事实。
在距离大选一周前，据俄罗斯国家媒体披露，乌克兰和俄罗斯秘密情报机构联合行动，破获了一个由武装组织策划的阴谋。
两名落网嫌疑人供认，他们受雇于车臣武装。据报道，他们准备在俄罗斯大选后，实施暗杀普京的行动。这一阴谋似与最近发生在俄罗斯的反普京运动不谋而合。
从2009年起，随着经济的下滑，统一俄罗斯党以及普京本人的支持率每况愈下，不断遭遇重挫。去年年底，在俄罗斯的杜马选举中，普京的统一俄罗斯党在议会选举中赢得450个席位中的238个，虽以接近50%的得票率保住了第一大党的地位，然而，与过去赢取超过三分之二杜马席位的成就相比，不得不承认遭遇巨大挫折。
选举过后，有关选举舞弊的质疑引发了反对派领导的大规模游行。当时，俄罗斯街头不断出现声势浩大的反普京示威游行活动。示威者指责普京的党派在俄罗斯杜马选举中有舞弊行为。抗议活动持续了三个月之久。
最近一段时间，俄罗斯大选前，反对派游行活动规模更大，口号更为激进，已经从最初提出的“诚实选举”，发展为要求“普京下台、俄罗斯不需要普京”等诉求。
这是普京遭遇的最大反对声浪，起初令他感到措手不及，但他很快调动成千上万的支持者，发起了声势浩大的竞选运动。
据俄新网报道，目前反对派尚未制定下一步行动的策略。由于各个政治力量的性质不一所以很难制定统一战略。左翼阵线的协调人乌达利佐夫认为，应当继续举行抗议活动。他表示，在新总统宣誓5月就职之前应举行多起集会。他表示，为争取诚实选举的浪潮可能演变为全民不合作，并且迟早会在市内搭建帐篷营地。
面对此种挑战，普京团队采取了应对措施。为了赢得民众信任，普京阐述了一系列新的计划，其中包括进行较大范围的人员调整：为安抚反对派，准备吸纳一些反对派人物出任重要职位；向中产阶级许诺加薪；与知识精英保持积极沟通，以获得他们的支持；对外则采取强硬立场，借西方压力促国内团结等。
郑润宇表示，普京重回克里姆林宫，如何安抚反对派的不满，并采纳反对派的合理政治诉求，对维护俄罗斯的稳定与发展是必须的。克里姆林宫已经看到了这一点，并已经采取了新的有效措施。
在2月28日，杜马调整建立合法政党的门槛，新的政党政策出台，新政策大大降低政党的组建条件，只需获得10万个签名支持即可，而不是现在的200万个签名。
这对于俄政党来说，这一政策绝对是一个重要转变。在其他方面，俄罗斯政府制定新的放宽政策以求安抚愤怒的中产阶级。
目前的情况是，俄罗斯没有革命，只有公民运动。在新的政党法出台后，公民仍然通过选举通道解决问题。反对派可以接下来可以在地方选举中做一些具体的努力。这既是给反对派一个发展的空间，也为俄罗斯政治的平稳发展提供了更多的回旋余地。
但如果普京上台后，不能让中产阶级拾回对国家发展的信心，有可能导致出现新一批中产阶级移民海外的浪潮。